文獻


剛才過了不久的潘玉良畫展會,勵志社的畫展會,我因為人地生疏,窮愁百感,沒有去過,成績如何,不得而知,不過從報紙上看見人家的大吹大擂,說很好而已,藝風社的展覽會,以地址恰在中大,我時時要去看書訪友,自然不好再放去機會了。

十九日下午四時,我去中大訪友,訪友訪不到,只好去看藝風社的展覽會。先到南高院,次到圖書館。兩處都有白布條,墨書大字,使了知道會址的所在,這是應該的。入門須簽名,另一部是請人批評的。有畫冊會刊,但是買的,不是送人的。我覺得在一個社團舉辦的展覽會中而兜售自己的或他人的東西,是彷彿劇場中勸捐或兜售獎券,貨物般的惹人厭。開展覽會的目的,是多麼尊嚴而又聖潔,原是不謀利呀!

隨便臆造一個名字,寫在簿上,便溜進去瀏覽了。有攝映,國畫,水彩,油畫,圖案,塑像,染布,⋯⋯件數真不少,大約有千來幅。只是把攝影,陳在南高院門口,光線太弱,位置不夠,這是該澤地陳列的。接著是熊氏姊妹的國畫等,地方也太狹,若是上午人多,怕不會鬧到水洩不通,轉身不來?

再進,是水彩,油畫等的陳列室了。不能嚴格的以類別來劃界陳列,這是不好的。大小畫片的安置,掛上掛下,對於位置的研求,似乎也還未臻於「藝風」之境。標簽,有新有舊,有的且沒編配的號碼,這也不行的。不,人們對於畫的來源,一定要有懷疑了。

但也有好的,就是不像傍的展覽會的於每幀畫之下,標條定價若干圓,以示其畫之高貴。這一點卻似真個為「藝術」為研摩為供一般大眾欣賞起見而舉行的。不錯!這是最值得記敘的呀。

看的人,的確不少。男婦老幼都有,自然穿十足闊的洋服,髮擦得光光,鞋嘴更光可照人的紳士式的學生,充闊人可是不少。穿得花花綠綠,滿身香粉香水,口頭老是叫著服用國貨的摩登少婦,更不在少數。老百姓呢,那自然也有許多。畫多人體畫,不管什麼,油畫,水彩,塑像,男人中意看女像畫,于金有 x 的人體畫女像,尤其駐足而觀。為什麼?原來那個畫,是站立的正面像,斂著手,垂著頭,曲線最為豐滿,輪廓也最好。而且,是正面,正面,⋯⋯望之能不像阿Q的神魂兒飄了半天麼?女人,不稀罕那些,自然是望望然而去了。反之,塑像大抵西洋式的,且多是男子像,周身赤裸,那不雅觀的東西,也顯出來。現在的婦女雖是大方得多,也不敢正視,只睨睨下便走開。古怪,有的塑像那東西還斷了一段,誰弄斷的,自然是啞謎般的難於猜破了。

要評畫,我是外行,是不能的。不過據我看來,方君璧的「浴後」,跟顧了然的「徐夫人」,「漁夫」是巨構,不論著色取材,都是很好的。分開來說,攝影方面,曾仲鳴的「帆影雙雙」,「湖光儷影」,意境幽靜,人物背景異常清楚,最足取的。沈長太的「靜物」,魏南昌的「荷」,「弱者」,「鹿送」,都好。方君璧的「波間倒影」,另一種的取材,也是很美妙的。

國畫,熊氏三姊妹的花草,還秀研。胡獻權的「鳥」,三筆二筆的活然繪出,石,水,木,草,亦無不妙肖,真是一幅好畫圖!滕白也的「鵝」,有同樣的意味,而筆力之健,則過之。李鴻梁的「簾燕」也很活躍,二燕,尤有神韻。潘長旅的「鷹」,以淡墨塗成,雙鷹並立,栩栩欲活,也是非斲輪老手不辦。

漫畫很少,蔡振華的「墨索里尼」,立而頻伸雙手,作演說姿勢,是神氣十足的一個棒喝團的袖領。

圖案,染布,塑像,不想說,故不贅。

油畫最多,大小都有,好的也較多。以人體畫話說,三四零號的顏色很調和,三六五號的很有力。三一八,三二九,四三三諸號跟周壽荃的「人體」,或用背面,或用側面,或坐或躺,俱皆妙肖。著色與輪廓極好,有的且能使我們一望而知其為少女或少婦。比較中,以呂斯百的四三三號最為成功。

三一八號的「小乞丐」,活寫一個小乞丐的斜首垂筐,破衣以及其愁腸悶思的情緒,三九五的「便飯店」的繪描飯店的陳設,人物;三九四「埋頭苦幹」的燈光,人影,同是擒住現實社會來作背境畫材的有意思有價值的偉大之作,二八五郁風的「拾野菜回來」,意境相同,也是有力之作。自然,在另一方面以為藝術而談藝術來講,潘玉良的「郁小姐」,方君璧的「小孩」,徐悲鴻的「謝壽康」顧了然的「漁夫」,也是不可多得的佳構。

靜物,不少好的,三九零,三零一,四七七,四七九,都是不錯的。三零七的「黃山風景」,高山峻峭,浪花筆立如山,似聞雷鳴之聲,恰見噴珠之勢,壯麗莊嚴,可稱首作。「無錫之山」則以清麗勝。「燈下」的人物,活躍紙上,偷瞰的小孩,尤特具稚氣的神韻。君璧的「獨釣寒江」,小舟蓑笠,蘆荻飄搖,非俗手而能成就。五一五號的「天目山風景」,平理論,也是一塊好畫兒。

總而言之,這個展覽會是很不錯的,在此夏氣熱悶人的當中,去賞鑑一下,倒也值得的。

五月二十一,二十二日新京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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